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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章 截镫留鞭，如日中天
六月二十日。</p>
太师、上柱国、定安伯、中极殿大学士拱称病不朝。</p>
皇帝、两宫遣太医探视，拱谢，回以年老体弱，春秋有常，请罢。</p>
帝怜高拱事文繁重，乃共议内阁。</p>
免去高拱吏部尚书之职，嘱咐高拱好生修养。</p>
同日，因内阁庶务积重，遣使召回休沐外出的大学士高仪，命其即刻回内阁办事。</p>
并由内阁议，升吏部右侍郎陆树声为吏部尚书。</p>
以大学士张居正之议，升，礼部右侍郎申时行，为吏部左侍郎。</p>
以大学士高仪之议，复起，原湖广布政司左参政温纯，为吏部右侍郎。</p>
是日，管中军都督府事，左都督武进伯朱承勋，久病而卒。</p>
帝会同内阁午朝，从大学士张居正、大学士高仪、大学士吕调阳三人议。</p>
复起镇远侯顾寰，掌中军都督府事。</p>
六月二十一日。</p>
管中军都督府事，右都督宁阳侯陈大纪，卒。</p>
从大学士杨博议，复起原兵部尚书霍冀，为右都御史，视京营、五军都督府事。</p>
诏书到日，即刻从山西赴京。</p>
另升詹事府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，马自强，为礼部右侍郎，协理尚书张四维修撰世宗实录。</p>
同日，以礼部部议、内阁廷议，上奏曰，两宫恩德之隆，概无有间，尊崇之礼，岂宜差殊，当为李太后上二字尊号。</p>
帝孝心触动，乃尊生母太后为，慈圣皇太后。</p>
又赐例银及帝东宫旧物与延庆公主。</p>
六月二十二日。</p>
是日，太师、上柱国、定安伯、中极殿大学士拱以疾愈甚，不能任事。</p>
上疏请帝疏通言路，开张圣听，以光先帝遗德。</p>
推览数人，其中以，复起故右佥都御史海瑞，最引瞩目。</p>
帝欣然认同，遂下廷议，廷臣泰半不允，未通过廷议。</p>
同日，大学士拱，上疏乞罢。</p>
皇帝、两宫，留中不发。</p>
内阁午后再度廷议，乃议复起海瑞，升左佥都御史。</p>
帝勉从之。</p>
六月二十三日。</p>
距离先帝驾崩，正好二十七日。</p>
同时也意味着替前任君父守孝的日子，结束了。</p>
是日，上御宣治门缞服视事，百官行谢颁恩诏礼，百官服除。</p>
朝鲜国王李昖，遣陪臣礼曹参判、朴民献等，正从三十八人，谢恩；朵甘思宣慰司，番僧剌麻温等，二起共一十六人，进贡，俱赏赉如例。</p>
而后，皇帝始更素翼善冠、麻布袍、腰绖，分赏诸臣瓜果。</p>
散会之后，按理来说，朱翊钧要么去日讲，要么廷议。</p>
但如今既然事情已经办完，也没必要一直去廷议坐着受罪了。</p>
有事开小会就行了——突然有些理解世宗了。</p>
至于日讲，因为要开经筵的缘故，日讲官也要重新选拔。</p>
某些日讲官为太子讲读，资历或许还够，但如今太子既然登极选拔皇帝讲官，那就有人该挪位置了。</p>
当然，他也不是全然无事。</p>
因为，孝期结束之后，便要重启御射的学习了。</p>
虽说按理应该下午才开始，但朱翊钧还是提前来到了校场。</p>
说是校场，其实就是一片位于景运门外的大平地。</p>
朱翊钧到的时候，蒋克谦和顾承光已经穿好甲衣，在原地等候了。</p>
二人如今算是近卫，皇帝要御射，自然需要陪同。</p>
除他二人之外，还有一些半大小子，都是京卫武学中选拔出来的。</p>
恩，当然不是靠武艺选拔，而是看家世。</p>
不过至少能选到皇帝跟前的，也不至于太羸弱蠢笨。</p>
基本素质不行，惹上厌恶，反而是祸不是福。</p>
朱翊钧示意无关人不要靠近，这才走向蒋克谦跟顾承光。</p>
好奇地看了看两人：“怎么就干等着？闲来无事，你二人不妨比试一番，给朕开开眼？”</p>
锦衣卫过招什么的，听着就很带感，上辈子还只在电视上看过，如今自然想过过眼瘾。</p>
就是不知道这二人谁更润。</p>
但蒋克谦却苦笑告罪：“陛下，顾指挥佥事上过沙场的，臣恐怕受不起他两三拳。”</p>
朱翊钧失望地摇摇头。</p>
果然，外戚勋贵只能干干工程，欺负欺负贪官污吏，真要动真章，看得看武勋。</p>
他拿起来架上一张大弓，尝试性地拉了拉：“顾卿，是当真上过沙场，还是跟镇远侯在后方运筹？”</p>
压下高拱之后，朱翊钧说话都随性了不少。</p>
好奇就顺口问了出来。</p>
顾承光虽是顾寰的子侄，算是新秀，但如今也有四十余。</p>
宽肩粗腿，显得很是孔武有力，像老电视里的武松。</p>
他听了这话，有些拘束道：“伯父提督两广时，带臣上过沙场，跟着中军冲了几次，没有斩获，却也见了血。”</p>
朱翊钧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。</p>
没想到还真上过战场，还以为只是刷履历呢。</p>
他放下手中纹丝不动的大弓，挑了个小的。</p>
略过这事，又问道：“朕托付镇远侯的事，他怎么说？”</p>
顾承光正要躬身答话，朱翊钧制止了他：“校场着甲就别来这套了，直说。”</p>
皇帝发话了，做臣子的自然从善如流。</p>
顾承光直接回话道：“伯父说，他确实有些家底，但，中军都督府……”</p>
朱翊钧直接打断道：“暂时的，等八月我皇考入葬后封赏，朕会让他重掌京营。”</p>
五军都督府和卫所都烂成什么样了。</p>
早晚要全部推倒重来，如今也没必要缝缝补补了。</p>
反倒是京营，总归是实打实的军权。</p>
顾承光却还是有些为难：“那也至多给陛下操练二百精兵。”</p>
这么少？</p>
朱翊钧皱眉：“又不需要全用镇远侯的私兵家将，用来搭个架子，其余用京营的人便可。”</p>
“届时独列一营。”</p>
私兵自然是违法的，不过在明朝讨论这个就有些好笑了。</p>
但凡名将，手下都多多少少有私兵，具体数目不一样罢了。</p>
小到县令千总，大到什么李家军戚家军，都是这般。</p>
这也是有国情在的。</p>
你朝廷欠饷都按年算，不领饷的正规军，哪有什么战斗力。</p>
要做事，自然得另想办法。</p>
其一，就是雇佣兵，多见于少民客军。</p>
其二，自然就是私兵家将了。</p>
他要重整京营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。</p>
旷日持久，涉及到十万大军，这种事，是要钱的，大把大把的钱。</p>
根本急不来。</p>
如今迫在眉睫的，反而是组建一营明面上属于顾寰，实际属于皇帝的私军。</p>
不多，几百人就够了，目前急着用。</p>
两淮盐课是为了清厘盐税，过程中必然少不了又是“民变”。</p>
当初海瑞去找徐阶麻烦，就是中了这一招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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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请人出山，哪能不把该有的东西配齐？</p>
该利诱的要给权限，该威逼的要给人手，总之，让人办事要有这個基本的态度。</p>
反正漕运总督王宗沐，也提督军务，届时让顾承光带着挂在名下就是。</p>
顾承光吞吞吐吐道：“人手倒是够……不过，京营也欠饷多时了。”</p>
这就是缺钱了。</p>
总不能掏空家底出人操练，还要贴补银钱吧？公忠体国也不能这样薅羊毛。</p>
这下到朱翊钧为难了，大家都缺钱，户部没钱，内帑自然也没钱。</p>
他沉吟片刻道：“至少要八百人，银钱的问题，朕来解决。”</p>
顾承光松了口气，拱手行礼应下这事。</p>
朱翊钧拉了半天弓也没拉开，不由气恼。</p>
招呼一声让二人先教他骑马。</p>
一边让张鲸替自己更换穿戴，一边看向蒋克谦：“宁阳侯陈大纪的事，查清楚了吗？”</p>
前几日，左都督武进伯朱承勋，久病而卒，他便趁机复起了顾寰，掌中军都督府事。</p>
结果诏书刚拟完，后脚右都督宁阳侯陈大纪，猝亡了。</p>
给杨博拿着这个借口，复起了晋党的霍冀，盯着顾寰。</p>
有这么巧的事，他都不信邪了。</p>
蒋克谦点了点头，显然是有所准备，立马回道：“除了太医院，还寻了些外面的郎中。”</p>
“不过……确系是病逝。”</p>
朱翊钧一愣：“果真病逝？”</p>
蒋克谦斟酌了一下，回道：“目前暂无外人暗害的迹象。”</p>
朱翊钧若有所思点点头。</p>
话虽如此，但锅还是按在晋党头上好了！</p>
心中记下一笔。</p>
穿戴好后，朱翊钧没急着上马。</p>
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，回忆着上辈子的保健操做了做，防止明日起来腰酸腿痛。</p>
随后又让两人，乃至于太监张鲸都上马试了试，确认是匹温顺的马。</p>
这才在众人鞍前马后下，学起了马术来。</p>
虽说全程就是蒋克谦在前面牵马，顾承光在他身后小心挡着。</p>
但总归是骑了个五六圈，倒也让朱翊钧稍微掌握了些技巧。</p>
就这样间或马术，间或跟着京卫武学的教习，打打拳。</p>
上午很快便要过去。</p>
朱翊钧正脱了木甲，让张鲸小心擦汗，李进突然出现在他视野里。</p>
他看着李进一路小跑过来，便挥退了张鲸。</p>
不一会，李进走到面前，平复了一下气息，开口道：“陛下，定安伯与众辅臣求见。”</p>
朱翊钧一怔，疑惑道：“今日廷议定安伯没奏请致仕吗？”</p>
用高拱拿捏廷臣，让海瑞复起，可以说戏就唱完了。</p>
今日高拱就应该致仕，然后皆大欢喜才对，怎么还要求见？</p>
李进迟疑道：“确实奏请致仕了，不过定安伯说，要当面辞别圣上与圣母。”</p>
朱翊钧皱眉片刻，很快就反应过来。</p>
这是陈太后几日没出现，廷臣有些不放心，才来了最后这么一下。</p>
朱翊钧无奈点点头：“让他们先在乾清宫偏殿等候，朕拾掇一番就请两宫一同来见。”</p>
现在大局已定，是该让大臣们见一见两宫。</p>
免得又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流言。</p>
……</p>
李进向皇帝禀报完，又接了个知会李太后的差遣。</p>
当即便马不停蹄赶去了慈宁宫。</p>
李太后正在逗弄二儿子朱翊镠。</p>
见李进来了，才让宫人抱开。</p>
听李进一五一十把事情说完，李太后才冷哼一声：“辞别？还有脸辞别！？”</p>
“本宫不去。”</p>
“你去转告高拱，就说致仕之后立刻赶赴松江府，不得在京城闲住！”</p>
李进无奈，只得应是。</p>
他正要退出去的时候，李太后又叫住了他。</p>
只听李太后有些吃味道：“还有，跟皇帝说。”</p>
“别忘了他还有个亲娘，整天往慈庆宫跑，三四日不见人了。”</p>
李进连忙解释道：“这才大赦大赏了，圣上忙着召对百官谢恩，着实分身乏术。”</p>
李太后瞪了他一眼。</p>
咕哝道：“自家人还不如冯保贴心。”</p>
旋即又赶人：“去吧去吧，记得把话带到。”</p>
李进擦了擦汗，小心退了出去。</p>
没请到人，自然也不能强请。</p>
李进便要回皇帝面前随侍。</p>
走到半途，便看到张宏请着陈太后的仪驾，也往乾清宫的方向。</p>
双方打来个照面，李进躬身候在路旁，等太后先行。</p>
一行人走过，陈太后才回头看了一眼，状若不经意问道：“这是李进吧？”</p>
张宏小心应了一声。</p>
陈太后将怀里的狸奴抱给一旁的宫人，懒散道：“妹妹可以不来，却非要将本宫请来。”</p>
“外朝这是怕我遭了毒手罢？”</p>
张宏这两日伺候这位，多少有些体悟。</p>
笑着道：“哪有的事，是定安伯说，娘娘当初偶有与先帝一同听讲，也算有些师生之谊，如今致仕，想与您当面请安。”</p>
陈太后不置可否。</p>
突然坐直了身子，居高临下看着张宏：“去，跟我儿说，延庆公主年岁稍长，明年就需启蒙了。”</p>
被软禁就罢了，还要出来卖吆喝。</p>
不趁机给女儿讨点好处，反而说不过去。</p>
张宏苦笑领命，快一步往乾清宫赶去。</p>
……</p>
朱翊钧清洗了一番，换好装束。</p>
这才从侧殿绕到御座上。</p>
几名辅臣早已等候多时，连忙起身行礼：“问陛下躬安。”</p>
朱翊钧颔首：“朕躬安。”</p>
一面招呼太监为几位辅臣赐座，一面开口问道：“诸位肱股之臣，何故联袂来见？”</p>
吕调阳当先起身道：“本是定安伯求见陛下。”</p>
“但方才廷议，大行皇帝尊谥我等议定了，便一并前来聆听陛下德音教诲。”</p>
先帝死得不是时候。</p>
正是暑伏天气。</p>
如今停灵在宫中，已经有些味道了，如今尽快议定，也好全了仪注，快些入葬。</p>
当然，这只是看得过去的理由，张居正和他还是想来看看陈太后有没有缺胳膊少腿。</p>
另外两人见大家都来，也不好落下，便一起来了。</p>
朱翊钧点了点头：“吕卿不妨稍后呈与我母后，她们的意思，就是朕的意思。”</p>
做皇帝也要学会摸鱼。</p>
这种没什么用又耗费精力的事，便扔给两宫最好。</p>
朱翊钧又看向高仪：“先生风寒可曾好些？”</p>
恩，高仪休假跑去什么水涧游玩，取了个沧浪之涧的名头，下水濯足，结果给自己整病了。</p>
有点像一蓑烟雨任平生，而后发高烧的某人了。</p>
高仪忙起身回道：“还要谢陛下的恩，太医开的药甚好，昨日就愈得差不多了。”</p>
他一面回话，一面抬头打量这位弟子。</p>
这才离开几日，朝中就局势大变。</p>
虽说大家都默契地跟自己云遮雾绕，但好歹沉浮多年。</p>
回来第一日，接到那道次辅的封赏，他立马就看出了门道。</p>
再通过高拱三缄其口，陛下支支吾吾的样子。</p>
结合冯保莫名身死，高拱却被封勋极。</p>
高仪很快便得出了答案。</p>
显然是元辅行事太过激烈，不仅要罢免司礼监，还用非常手段打杀了冯保。</p>
结果却引得两宫猜忌，要罢免高拱。</p>
陛下不得已，只能极尽封赏，作出补偿。</p>
哎，听说这弟子还跟吕调阳暗示，要再起凌烟阁，全了众臣的身后名。</p>
果然是言出必践。</p>
众人一一被皇帝聊过，寒暄了一阵。</p>
最后才到高拱。</p>
朱翊钧奇道：“定安伯又是所为何来？”</p>
几日不朝，本应该休息得不错，可今日入对，却肉眼可见地面容衰老了不少。</p>
朱翊钧暗自感慨，简直像极了他的前同事，进秦城不过一天，就已经形销骨立。</p>
高拱叹了口气，回道：“老臣近日实感不支，特来向陛下致仕。”</p>
朱翊钧起身，缓缓走到跟前。</p>
情真意挚道：“定安伯果真要弃我而去？”</p>
高拱摇摇头：“臣在庙堂之高，可以忧民，在江湖之远，亦可忧民。”</p>
朱翊钧力挽不能。</p>
便在这时，张宏绕了进来，在朱翊钧耳旁说了两句。</p>
朱翊钧起身道：“是母后来了，朕先去迎一下。”</p>
说罢，便往殿外走。</p>
几位辅臣哪里还能老神在在坐着，也一并跟了出来。</p>
见到陈太后由远走进，朱翊钧明显能看到高拱、张居正、吕调阳齐齐松了口气。</p>
朱翊钧摇头失笑。</p>
忙上前搀扶住陈太后：“母后，是定安伯以疾致仕，要与您辞别。”</p>
说着就点了点头，暗示延庆公主启蒙的事，他会放在心上。</p>
陈太后满意地嗯了一声。</p>
这才面朝几位辅臣，回了一礼。</p>
而后看向高拱：“陈先生前年刚走，不意如今高师也要致仕。”</p>
陈太后口中的陈先生指的是陈以勤。</p>
若说当初最替裕王府遮风挡雨的，首推陈、高二人。</p>
高拱喟然一叹：“春秋有时，老臣已经不当时了。”</p>
二人相顾无言。</p>
朱翊钧见状，招来张宏：“去，到内帑为朕取五十两例银，朕要亲自为定安伯准备盘缠。”</p>
张宏应声而去。</p>
陈太后看向皇帝：“陛下，可否让陈名言替本宫送一送定安伯？”</p>
高拱也是个穷鬼，别看一身尊荣，但山高水长，遇到什么匪盗，也就一刀的事。</p>
护送和轻驰自然有区别。</p>
朱翊钧点了点头：“这是自然，朕稍后就遣人去知会。”</p>
陈太后不说他也要这样做。</p>
高拱这一身名头要去南直隶，不知道多少人坐立难安。</p>
不护送，说不得路上就病故了。</p>
几人又寒暄了一阵，见天时快午膳了，陈太后便离去了。</p>
朱翊钧邀众辅臣午膳，纷纷推辞。</p>
高拱也告辞离去，只说收拾一番便要赶赴松江府。</p>
朱翊钧便执意要亲自送到皇城外。</p>
随后，皇帝与首辅，执礼相送，一路沿着紫禁城中轴线，相送到了午门外。</p>
三人依依惜别。</p>
皇帝领着首辅登上午门城楼，远眺目送。</p>
朱翊钧双目盯着走远的高拱，以及他有些佝偻的背影，开口道：“元辅，考成法大概什么时候有个章程？”</p>
张居正也在城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高拱离去，神色复杂道：“估摸着九月了，如今的吏部还要淘撤一些人。”</p>
“下个月再让申时行把架子弄出来，内阁也还要议一议详细。”</p>
朱翊钧点了点头。</p>
如今吏部的职权被一分为三。</p>
吏部尚书陆树声是个橡皮印章，此人邀名养望，往往一得官就称病回籍。</p>
之前一个吏部右侍郎的职司，一天班也没当过。</p>
说白了就是占坑，方便内阁直接领导，又随时能收回到自己手里。</p>
吏部左侍郎申时行，是新党的人，吏部此后就是他来配合张居正行考成法。</p>
吏部右侍郎温纯，是高仪好友，也是个忠君爱国之人。</p>
当然，同时也没什么本事和脾气，大概只有皇帝有意见，他才会说话的角色。</p>
张居正余光看了一眼皇帝：“陛下给定安伯支了什么差遣？”</p>
高拱走前还举荐了海瑞，他不信这是单纯恶心朝臣的。</p>
朱翊钧连连摇头：“没有的事，定安伯既然致仕，如何还能过度策用，朕只让他好生休养。”</p>
张居正撇撇嘴，一个字不信。</p>
只听皇帝很自然地转移话题：“户部现在还有多少银钱？”</p>
张居正迟疑片刻道：“不好说，得等张守直致仕，才能核算一番。”</p>
朱翊钧叹了口气：“给冯保家抄了吧，应该多少有点。”</p>
张居正面色古怪看了一眼皇帝。</p>
朱翊钧迎上他的目光，无奈道：“别这般看我，也是定安伯私德无亏，家中窘迫。”</p>
“元辅信不信，若是定安伯也像张守直那种煊赫之家，丞相世孙，他现在已经下狱了。”</p>
不得不说，高拱高仪这批人着实奇葩。</p>
若是什么四世三公，几代人的努力之流，他抄家肯定不手软。</p>
反倒是这种私德无亏的穷鬼，还真是官场无缝的蛋。</p>
张居正觉得这话有些内涵，不自然地别过头去，说道：“国家财用大亏，哪里是抄家能止住颓势的。”</p>
朱翊钧点点头，表示受教。</p>
见高拱背影彻底消失，才感慨道：“往后辛苦元辅当家了。”</p>
而后转身就要下城楼。</p>
张居正拱手行了一礼，也在皇帝身侧。</p>
大日凌空，正是当时。</p>
恰将二人投射出一大一小的影子，联袂并行。</p>
“陛下该开经筵了。”</p>
“让内阁议吧，把申时行也加进来。”</p>
“所以陛下复起海瑞是想做什么？”</p>
“那不是定安伯的意思？元辅莫要乱说。对了，顾寰的事……”</p>
二人边行边说，逐渐听不到声音。</p>